手嶋看著明顯嘴角上揚的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們都不是熱衷紀念日的人（雖然交往紀念日之類的還是記得），青八木最近報名的畫展也還沒公布入選名單，但那雙明顯澄亮透光的眼眸，在傍晚的街燈下耀眼得如同切面璀璨的寶石。他仔細看了下，發現青八木另外一隻手上抓著螢幕發光的手機，而他不時瞅著，每次凝視都增加了嘴角的弧度。
「什麼事這麼開心啊？」刪除了每個可能性後，他忍不住好奇。青八木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控制住表情，明朗的喜悅因為不好意思而靦腆起來。他遞出因為手指接觸，螢幕持續發亮的手機。
那是一則新聞。手嶋讀著短短的標題，不可置信地眨眨眼。快速掃過報導內容，但沒來得及再次細看，視線就因為氤氳的水氣朦朧起來。自他們交往以來，彷彿遙遠美夢的選項，在短短兩千多公里外的國家，成為了現實。他抬起頭，發現青八木的雙眼同樣濕潤。
「我們真的可以結婚了，純太。」
比平常低沉的一句話，安穩降落在耳邊，垂下船錨，勾住手嶋戴在食指上的銀色戒指。緊緊相握的手，熱燙溫暖。他對著青八木揚起燦爛的笑，所有的不確定性和疑慮暫時化作泡沫，溶在青八木如海般蔚藍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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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後來還是認真研究了法律適用問題。經過無數封電子郵件、幾通電話和兩三次諮詢開法律事務所的學長，來來回回就過了一個多月。終於收到確定的結論時，手嶋摘下眼鏡，轉身面向青八木。正好抬起頭的青八木看見他的表情，立刻放下訊息回到一半的手機，湊到電腦前，仔細閱讀起那封中英文並列的郵件。在看到第二句話時，他的視線膠著定格，直到每個墨字都深深烙進眼底。他伸手環抱手嶋的肩膀，手嶋歪頭靠上，在他耳邊發問。
「你也看到可以嗎？」「嗯。」
「歡迎我們到台灣？」「嗯。」
「我們……可以結婚了？」「可以。」
連續拋出的提問都被穩穩接住後，手嶋吁了口氣，將這些日子的不安盡數吐出。青八木知道，手嶋比表現出來的更為焦慮。他會在半夜看著沒有新通知的手機發呆，隔天再撐著惺忪睡眼出門，而且他的同事不只一次告狀他的咖啡癮日益加重。如今這些難眠的夜即將告終。
「要求婚嗎？」手嶋眨起一隻眼的表情，讓青八木想到許久以前的那位總北隊長。
「不是已經求過了嗎？」用戴著金色戒指的食指撫摸對方手上同款的銀戒，他彎起嘴角。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
忘記帶傘的青八木，不得已站在某間小店的屋簷下，躲避加劇的雨勢。「如果不介意請進來休息一下吧。」卻被探頭出來的店主這麼招呼，青八木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踏進店內。進去之後，才發現是間飾品店。明亮燈光下，造型洗鍊的戒指和項鍊陳放在鋪有米色軟布的展示台上，冷硬的金屬光澤因為鑲嵌其中的各色礦石和珠寶溫潤許多。
青八木的目光被正中央的一對戒指吸引。雖然陳列在同個方形襯墊上，兩枚戒指的基底色分別是銀與金，一冷一暖的色調在襯布上映出淺淡陰影。點綴在戒指中心的兩顆寶石，尺寸稍有區別，微微閃爍翠綠和淺黃的光芒。仔細看去，兩邊戒指上的寶石大小恰巧相反，連戒指如緞帶般略為扭折的造型弧度都不盡相同。
「您對這組戒指有興趣嗎？」向他遞來毛巾的店主注意到他的視線。她說這其實是實驗作品，設計圖來自他還在讀大學的女兒。年輕人想法稀奇古怪，無視經驗豐富的媽媽指點，設計了顏色不同的對戒，還鼓著腮幫子說誰規定對戒就要一模一樣。真正做成實體擺放在一起，竟意外和諧。店主笑彎的魚尾紋藏著對女兒才能的驕傲。
他彎身端詳，金屬戒身的拗折處理柔軟平順，凸面在燈光照射下隱隱發亮，戒指在燈光照射下散發溫和的光芒，寶石細緻的切面，將日光燈的白光折散成較基座更為繽紛的色彩。
青八木不知為何，想起了純太。
或許是如他眼神般明亮的光芒，或許是如他微笑般上揚的弧度，他完全能夠看見，銀製戒指套在他纖長的指節，在夏日曬得黝黑的肌膚上，勾勒出一道清涼似水的冷色。隨著手指的移動，小巧但不失存在感的寶石，會在陽光下閃爍光芒。注意到視線，他會轉過頭來，給他一個久違的彆扭微笑，就像他們剛開始交往時，為了掩飾臉頰上僅因眼神接觸就燒起的大火，所出現的那抹笑容。手嶋大概要花上半個月，才能在看見戒指時不會紅了耳根。
他忍不住微笑起來。
「這組戒指能為您在內側刻上名字。」店主抓準時間添加柴火：「而且因為您是第一位有興趣的客人，還能幫您打折喔。」計算機喀喀按出一個漂亮的數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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