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北榮治最近覺得深津學長有點不大一樣。
看過來的眼神繾綣著一絲只有他察覺的引誘，讓他的心跳時常錯落一拍；膚色似乎比印象中白了一階，在球場燈光照射之下，彷彿散發瑩白色的淺淡光暈；投出籃球的力道依舊強勁，空心進籃後砸向地面的「磅——！」相比之前更震得他耳膜發麻。偶爾，他會覺得深津學長湊近他講解戰術時的虹膜，透著金黃色的光澤。
最重要的是，深津學長說話時隱隱露出的犬齒，看起來比一般人銳利許多。
澤北榮治剛看完那部讓萬千少男少女嘆息的吸血鬼電影系列第一集，憂鬱的轉學生愛上的那個更加憂鬱的美少年形象，與深津學長最近的變化悄悄吻合。一開始，澤北覺得自己的猜想十分荒唐，就像在青春校園裡妄圖尋找魔法刺激的中二病患者，但是某一天，他親眼看見深津學長拿著一袋鮮紅色的血漿啜飲。
那是一個難得不用訓練的傍晚，澤北剛做完值日生的工作準備回家，而他在走廊上看見了深津學長。落日餘暉在他身上灑下暖金，澤北彷彿又看到在球場上曾經見過的籠罩他周身的細碎光點，他正要出聲叫喚，卻看見學長手裡捏著他只在電影裡看過的東西。
他手裡的是一個裝滿血的血袋。厚質的透明塑膠包裝隨著吸入的動作壓扁，艷紅的液體擠上粗管柱、與之相連接的細長管子，最後沒入深津學長豐厚的嘴唇之間。
澤北榮治看著深津一成的喉嚨隨著吞嚥的動作咕嘟起伏，跟著吞了一口口水。
＊
自那天之後，澤北覺得深津學長身上彷彿纏繞淡淡的血腥味。
在球場上碰撞的時候、在更衣室換下球衣的時候、在走廊上打完招呼擦肩而過的時候，深津一成身上總是帶著像是不小心擦破指尖的一點血的氣味，混雜薄汗與肥皂香。並不是討厭的味道，相反地，每當澤北意識到，他都會忍不住深吸口氣，讓深津學長的氣息停留得更久一些。
「怪的是你。」面對澤北關於深津最近是不是有點奇怪的提問，河田皺起眉，感覺再多說一句就會對他施以固定技，剛好經過的美紀男也跟著搖頭表示並不覺得。澤北試圖解釋，但沒有說出他看見學長喝著血。意料之中的懲罰降臨，澤北在唉叫之中想著，只有他發現深津學長不一樣，那也只有深津學長才能給他解答。
他挑了一個訓練後的時間，用想檢討剛才自己的表現為理由，將深津學長留了下來。
「你今天做得不錯咧。」深津邊說邊翻看球經寫下的紀錄，他們之間只隔著一個手臂寬，澤北能聞到清洗過後的沐浴乳香氣之中，僅只一點、卻彷彿異國香料般鮮明的血味。
「學長喜歡血嗎？」在各種危險的問題中，澤北最後選擇了這個問句。深津抬頭看向他，此刻漆黑一片的眼瞳裡點燃興致。
「沒有特別感覺咧，但想吃吃看那個，鴨血？」深津提起他們之前路過中華料理店時在店門廣告牌上看到的新品。「等等要去吃嗎？」黑色眼睛眨了下，澤北覺得在那個瞬間彷彿有什麼光點彈跳而出擊中了他。
澤北就這麼糊裡糊塗地跟著深津走進中華料理店，看著熱騰騰的小鍋端到面前。
沉黑色的鐵鍋裡是煮得滾燙的勾芡料理，深棕紅的平滑方塊有著一定厚度，在翠綠的切段蒜苗和淺褐色的腸子之間，意外顯得突出，特殊的強烈香氣飄散，蓋過了深津學長的氣味。坐在對面的深津舀起一勺放進碗裡，再用瓷白湯匙送到嘴邊。嘟起的嘴唇吹散熱氣，上下張開，澤北看著嫩滑的塊狀物滑進牙齒之後。重新闔起的嘴唇沾著一點半透明的汁水。
他覺得學長的嘴唇好紅。
「怎麼不吃咧？」吞下食物的深津開口。澤北愣愣地舉起湯匙，將看不出是血液凝結而成的團塊放進嘴裡。咬下去的瞬間，吸飽的熱湯噴發而出，燙得他嘶了聲，連忙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喜歡嗎？」等他緩下來，深津問道。澤北咬著已經被水帶走大半熱度的鴨血，略帶膠質的口感奇特，一開始除了湯汁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但多加咀嚼，就能嚐到一點鐵鏽的腥味，不過，和學長身上的完全不一樣。
「不喜歡。」嚥下嘴裡食物的澤北回答。「味道好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深津似乎露出有些可惜的表情。
「學長喜歡嗎？」澤北看著深津又用湯匙挖了一大口。
「不錯咧。」深津張嘴吞下。
蒸騰的熱氣飄來，澤北有些看不清楚深津的臉。
＊
他們走出店外的時候，涼風吹來，將店內的熱度和殘留的食物香味拂去不少，澤北似乎又嗅到一點深津學長的氣息。深津沒有立刻離開，他翻找了下書包，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去一下嘴巴的味道。」澤北看向剛伸手接過的——一包艷紅色的血漿。
「學長！」澤北瞪大眼睛。「這不能喝吧！」
「果汁為什麼不能喝咧？」深津又拿出一袋，扭開粗吸管上的蓋子，直接吸入。
「果汁？」澤北跟著轉開蓋子，喝了一口，確實是甜中帶酸的蔓越莓汁。他再看了一眼透明塑膠膜之內流動的液體，也如同那一天他所看到的鮮紅。
「原來是果汁啊。」他笑出聲。深津看了他一眼。「我有一天看到學長喝這個，以為你在喝血。」澤北對自己過去幾天的臆想發笑。
『在想什麼咧。』喝著果汁的深津眼神像是在這麼說。
澤北拿著飲料，跟著深津走進熱鬧的人群之中。在走動之間，他卻似乎又嗅到了從深津學長身上飄來的，極為淺淡、但無法忽視的香氣。深津看了他一眼，彎起的嘴唇之間隱約可見森白的虎牙。
***
大家在創作一些帶著些許現實苦澀的甜美戀愛的時候，我想到的是這麼奇怪的東西，真是不好意思。裡面有些設定跟指涉的電影《慕光之城》其實不大一樣，但澤北只看第一集，沒很清楚應該沒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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