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11日 星期四

[贊埃] 床單之下

* 贊埃合本 【請擲骰判定是否告白成功】收錄內文

* 【龍與地下城:盜賊榮耀】電影上映一週年快樂



       他時常看見她的笑臉,在床單之下。

       鬈曲的長髮、帶著日曬紅暈的臉頰、瞇起的深棕眼眸,他們親吻、擁抱、互相搔癢,那是他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

       埃德金醒來的時候,發出彷彿被拳頭擊中腹部的哀嚎。漿燙過的潔白被單、墊在頭後方散發陽光氣息的蓬鬆枕頭,清洗乾淨但帶著不可忽視痠痛的身體,還有墊在身下的厚實亞麻布,他知道他又再一次、不小心地,跟著贊柯回到了他的某個住所。         
       就說了喝酒誤事!埃德金!
       他想回到昨晚,對明明已經到極限、卻又在霍爾嘉的挑釁下多拿一杯的自己搧兩個耳光。
 
       他最後的記憶是抱著魯特琴呵呵笑著倒向贊柯時,陡然放大的結實胸肌,還有因為他開口說話而隨之傳來的震動。

       他說什麼呢?
       他已經忘記了。

       大概是「別擔心,我會帶他回家的,你們好好玩。」之類的承諾吧?但這個騙子從來沒有讓他回家!從來沒有!

       上一次是在漂亮到像城堡的高級旅館、再上次是駐紮在森林中但應有盡有的大型帳篷,而每次他醒來,都是這樣的狀態——被妥善照料過、乾爽潔淨,卻鮮明昭示昨晚他有多荒唐的身體。不對,是贊柯多荒唐!為什麼要這樣操勞將近四十歲的脆弱人類!

        不出預料的話,等會就是——

      「早安,睡得好嗎?」每次出現都彷彿自帶光芒的聖騎士,端著一盤過度豐盛的早餐走進房間,露出該死完美的微笑。

      「說好的送我回家呢?」他假裝記得他說了什麼。
      「如果你願意的話,這裡也是你的家。」聖騎士一如往常地聽不懂他的嘲諷,而他被自己的話語引來的匕首刺得滿臉通紅。
     「還真是謝謝你。」他虛弱地回嘴。
     「不會。」贊柯的微笑更加耀眼。

       埃德金用手背掩住眼睛,發出挫敗的呻吟。

       贊柯已經知道這是害羞的表現,於是他在床邊放下餐盤、坐在床緣,將吻覆在埃德金發燙的掌心。
       要不是埃德金現在一吋肌肉都不想多動,他真的會用力抓住那張此刻一定帶上更多笑意的臉。


*

       埃德金最終屈服於煎蛋和烤麵包的香氣,把自己從床上拔起來,並且拒絕贊柯在他身後多墊一個枕頭,硬是坐直身體。雖然清理得很徹底,他還是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液體隨著動作從下方疲軟的孔穴流出,還帶起某些彷彿壟罩粉色迷霧的模糊記憶,他眨眨眼,甩開那些黏膩糟糕的片段。

       贊柯遞給他濕毛巾,等他擦完手後,再交給他夾滿培根雞蛋和生菜的麵包,自己也跟著拿起一塊。這是他們某次之後培養的默契。

      「這樣我很不自在。」埃德金看著那雙直盯著自己的深黑眼眸,伸手接過遞到嘴邊的食物。搞得好像我是什麼重病病人或是貴族,他說,兩者他都不想當。
      「霍爾嘉說你會希望這樣。」贊柯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帶著一絲失落。他就知道!
      「霍爾嘉只是覺得好玩。」他的太陽穴因為宿醉和他的話陣陣抽痛。「我希望你一起好好吃飯,不用服侍我。」他抓起另外一塊麵包,塞到他手裡。

       贊柯笑起來,一縷晨光恰好灑落在他彎起的眉眼之間,將黝黑的肌膚鍍上一層淺薄砂金,埃德金過了幾秒才能夠移開視線。

       從那之後,隔天早上他們都會一起吃早餐。邊吃邊分享各自最近的旅行、夥伴的胡鬧、綺拉新學的技能,還有一些感情八卦。

        但從來沒有談過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

      「這次去了哪裡啊?」霍爾嘉很感興趣。
      「有小孩子在場,噓!噓!」埃德金看了一眼正在和多莉克玩耍的綺拉。
      「我只是問贊柯帶你去哪裡休息,這個小孩子不能聽嗎?」霍爾嘉沒有放過他的失誤。賽門也將視線移了回來,一臉震驚。
      「不,當然可以。」他咬牙微笑。
      「不過說真的,感覺如何?」霍爾嘉咧開嘴。

       賽門逃離了桌子。

       埃德金有時候真懷疑自己怎麼還沒有用魯特琴揍過霍爾嘉。大概因為綺拉,真的,她得感謝她。

       霍爾嘉很早就發現他們的關係,接著是多莉克,然後是綺拉(謝謝霍爾嘉或多或少幫忙隱瞞),最後才是慘叫的賽門(更多是由於他跟多莉克的下次約會遲遲沒有著落)。

       他單身,他大概也是,身體又契合,那麼,藉趁著酒意互相慰藉,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不需要進一步的承諾,他們都是飄泊無定的冒險者,他的燈塔是綺拉、而他的是正義,他們終會行往不同的遠方。

      「不錯啊,就是一夜情,他開心我也開心。」他斟酌字句,試圖不留任何縫隙。
      「你們可不止一夜。」霍爾嘉卻直戳核心。
      「就算很多次,那也不代表什麼,更何況我醉了。」
      「用酒當擋箭牌不好喔。」不知何時回到桌邊的多莉克皺眉,嚇得埃德金立刻轉頭確認,看見綺拉正和賽門一起試圖用魔法捉弄醉倒的客人,才鬆口氣。
      「真的不好。」霍爾嘉附和,但眼裡帶著其他意思,噢他真討厭她那個「我知道你在搞什麼」的眼神。
      「我才沒有,我確實喝醉,他需要消遣,我們各取所需。」歷經百年的聖騎士大概什麼都試過了,不差一個方便的人類。
       現在多莉克也露出和霍爾嘉一樣的表情。
       這種爛透的說法連他也不相信,埃德金在心底嘆氣。

       第一次或許真的是因為喝醉。

       他在將近黎明的夢裡見到席亞。總是注視著他的棕茶色眼眸、因笑意彎起的唇、圓潤的鼻尖,陽光透過白色床單灑落在她淺褐色的肌膚上,最後,隨著輕微的蜻蜓振翅聲,消失無蹤。夢境通常終止在這裡,但這次,他接著看見贊柯•嚴達。濃黑的眼瞳裡倒映著他,編成細辮的黑髮枕在頭下,篩過床單的薄金日光,遍灑他裸裎的胸膛與白色襯衣。

       埃德金驚醒時,發現臉頰和後背都濕了一片。

       所以,那天當突然出現的贊柯向已經數晚在酒館裡喝到爛醉的他走來,他彷彿被逮到的竊賊般無措。

     「聖騎士大人怎麼會在這裡?」但嘴上還是要強。
     「我剛好路過此地,過來看看你。」贊柯如實回應,沒有意會到他問句裡的挖苦。他忍不住皺眉。          「你不喜歡嗎?那麼我等等就離開。」贊柯察覺他的不悅。他煩躁地抓抓頭,過多的酒精讓他的巧舌如簧退化成石塊。

       他確實討厭他。

       他討厭他讓他重發豎琴手的誓言、不求回報地帶領他們走過幽暗地域;他討厭他掛在嘴邊的那抹微笑、過於率直而認真地回應他們的每一句話;他討厭他對他莫名的信心與稱讚;他討厭他握住他的手與他道別,卻又在後來每一次不期而至的拜訪裡,繼續用那雙漆黑如無星之夜的眼睛,專注地凝視著他。這讓他想起一些已然逝去的日子,而他不想被這些嶄新的記憶取代。

       他討厭期待著贊柯下一次途經的自己。

       現在他還夢見了他。

       但他故障的舌頭無法攫取任何一點思緒,雜亂的想法積累成淚,在他來不及阻止前,滑落臉頰。他第一次看見贊柯出現狀似驚慌的神色。
      「該死,我沒有要!我是說,這個跟你無關!」他用手大力抹去水痕。
      「埃德金,你願意的話,我隨時能聽你說。」贊柯收斂表情,湊向他,為他遮住因突如其來的淚而顯現的狼狽,並將手覆上他的面頰,如同他對其他人所做的那樣。

       埃德金的最後一絲理智,因為他掌心的溫熱而燒斷。

       他是知道的,即便他與他的回憶,即將侵蝕他與她的過往,他仍舊只是他關愛的眾生裡,毫不特別的一個。

       他抓住他的衣襟,撞上他的嘴唇。

 
       接下來的記憶十分模糊。

       他記得他蠻橫地用舌頭撬開他的牙齒,纏上他溫熱的舌尖;他記得他抓緊他的襯衫不願鬆手、頭埋進他半敞的領口胡言亂語;他記得他被披風包裹著帶出酒館、讓他圈在懷裡策馬奔馳;他記得他在關上的房門內躁動地磨蹭,無視他試圖阻止,將手探入他被扯掉皮帶的褲頭。
       他最後記得的,是他那雙在月光之中,因充盈的水色而隱隱發亮的墨色眼眸,還有自己執意勾上他背脊的腿,以及隨之貫入體內的灼熱。

       隔天起床時,頭痛欲裂的他只想就地死去。昨天的酒絕對不對勁,他通常不會這麼失控。

       密里耳在上,他到底都做了什麼?

       但贊柯沒有質問,他只是端著早餐走進來,向他道了聲早安。

      「......昨天晚上......抱歉......」他吞吞吐吐地道了歉,預期會迎來聖騎士的嚴厲斥責。
      「沒事的,我明白。」但贊柯卻這麼說,笑容毫無雜質。
       原來聖騎士並不在意。
       他的心底同時滲入酸澀與釋懷。

       後來他仍會挾著酒意,但再也沒有真正醉倒過。

       他逐漸記得更多。
       他記得他的喘息、凝在喉結上的汗滴、抓緊他時鼓起的手臂青筋、俯身挺入的節奏。他記得他在耳邊的低語。
      「埃德金......」他一遍一遍地呢喃,與熱燙的吐息一同吹進他的耳廓。

       但隔天早上,他們什麼都不會提起,彷彿夜晚發生的只是一場過於荒誕的春日幻夢。

       然後再一次、又再一次。

       他仰頭灌下半杯酒,今晚的酒品質真差,好苦。

      「反正他又不介意。」他嘟噥。
      「蛤?」多莉克一臉鄙夷。
      「你不能這樣對他。」霍爾嘉說,眼裡同樣沒剩下多少尊重。
      「我敢說這只是他的又一件善行,幫幫中年鰥夫才沒什麼,我沒有要求他要愛上我!」他耳根通紅地辯解,然後發現他們兩個的眼神變成看待傻瓜的同情。
      「他真的不知道。」多莉克說。
      「我以為你該是我們之中最聰明的。」霍爾嘉搖搖頭。然後他們拋下他,走向惡作劇成功、笑成一團的綺拉和賽門。

       埃德金愣在原地。

     「晚安,埃德金。」彷彿掐準時間點,自帶光環的聖騎士,緩步走進酒館。

     「贊柯,我有話想問你。」
     「請說。」
     「你為什麼從來沒有拒絕我?」他的牙齒開始打顫「我是指,過夜的事。」
     「因為我愛你,埃德金。」
     「為什麼!你不覺得我只是酒後亂性很差勁嗎?」  
     「不覺得。因為我們第一次共度夜晚之前,你已經在我懷裡吐露內心的糾結,還讓我等待你之後主動開口。」贊柯的微笑此刻看來早已倒滿餘裕的蜂蜜。

      埃德金覺得腦中轟然炸響。

     「我說了什麼?」

     「你說,容我複述一次:『我喜歡你到夢見你但我不想忘記席亞可是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哭泣,可以等我準備好再主動告白嗎雖然不知道要多久但你好辣我忍不住這樣是不是很爛,哭泣,我好抱歉』。」埃德金聽著贊柯用他動聽的低沉嗓音,揭露這段他毫無印象又愧對吟遊詩人本職的幼稚表白,無比希望腦中的烈火也順便燒毀現實的肉體。

       「殺了我。」他最後擠出這個句子。
       「我們討論過,這通常是你害羞的意思。」贊柯笑得像春天的陽光。「我比較早起也是顧慮你會害羞。另外,第一晚的酒沒有問題,但確實濃度高。」
 
       為什麼這種時候又能讀心了?

       接下來的記憶很模糊,埃德金說模糊就模糊,他才不記得那些「終於啊」的友善拍肩,還有比之前更失控的夜晚。

       隔天早上他醒來,看見對面那雙徐徐睜開的墨黑眼眸。
    「早安。」贊柯說,傾身給了他一個吻。
       埃德金轉頭將臉擠壓進枕頭,發出挫敗的怒吼,然後發現上面殘留著他與他的氣味。



*

       他現在經常看見他的笑臉,在床單之下。

       而這將是他最美好的時光之一。







***

 

       想當年看完電影後,我一邊覺得我好像還好一邊加入合本,然後回過神又出了一本小料,後面還斷斷續續寫了一點段子,這樣到底是不是喜歡呢(?)此篇包含了我目前寫作生涯的最大尺度,還有許多現在看來有點害羞的直白敘述,我自已邊看邊跟埃德金一樣嘎嘎叫(埃德金:尊重?)很開心有參與合本的機會,參加的各位大們都好會寫跟畫,許多人現在仍在持續耕耘贊埃的道路上,真的十分佩服。也期待接下來的第二本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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