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題] 傾訴

　　「小寶貝今天乖嗎？」

　　低垂的眼睛盈滿愛意，嘴角上揚著溫柔至極的弧度。除去一切裝飾，齊齊剪至圓弧形的指甲，用這樣的手輕輕拍著。柔軟的拍擊聲有著令人昏昏欲睡的節奏，午後斜陽的金黃色，透過窗戶映在色彩繽紛的毛巾被上，暖和的溫度更催人入眠。

　　「媽媽今天有點辛苦呢，但一看到你就覺得煩惱都不見囉。」有些疲憊的嗓音，被滿足稀釋了不少。每天最期待的時刻就是現在，一整天的烏煙瘴氣，在這個瞬間都被吹散。

　　「一放鬆下來就餓了，等下要吃什麼呢？」空著的手撐住下巴，一邊看著孩子，一邊絮絮叨叨。


　　「爸爸今天又要加班，沒辦法一起吃飯。」微微嘆了口氣，雖然早已習慣。「爸爸一直在忙什麼呢？是因為媽媽變胖了嗎？」她捏捏自己未消的頰肉，有點委屈地說著。這幾天，她總是一個人吃晚餐。孩子的爸因為新接的案子特別忙碌，沒辦法陪她一起吃上一頓飯。想當初剛交往時，他每天都陪她吃晚餐不說，連午餐也都盡量抽空，即使沒見面，也會趁著午休時間打電話給她，只為了聽到她的聲音。那時只要看到手機螢幕上出現他的名字，她都會幸福到面頰泛紅。或許人生總要面臨轉變，他只不過把激情逐漸轉為承諾罷了。

　　意識到自己的些微沮喪，她揚了揚嘴角鼓勵自己。「爸爸是為了我們努力，所以要體諒爸爸。那小寶貝覺得要吃什麼呢？雖然你不能吃，但可以聞到香噴噴的唷。」

　　她笑著說道，她還記得幼稚園的自己，最喜歡和媽媽玩的遊戲就是猜晚餐是什麼。一回到家，跟著媽媽的腳屁顛屁顛地進廚房，興奮地站上自己的小凳子。媽媽會和她一起做些洗菜、拔菜葉的簡單工作，之後把她抱到稍遠的高腳椅，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故作神秘：「馬麻今天要做的菜是三個字和四個字的。」被耳畔的呼吸弄得咯咯笑的她，再開始透過香氣找出謎底。

　　媽媽從冰箱拿出食材的時候總會故意遮擋她的視線，她只能透過熱火翻炒出的陣陣香味猜測。有的時候是帶著酸酸甜甜的糖醋、清淡卻不失鮮味的清蒸、調上醬油的紅燒，或者是簡簡單單的炒上鹽巴。而如果聽到逼波逼波的油炸聲再加上醃料的辛香，那十之八九是她最愛的炸雞塊。她開心地和母親一問一答，但最終的謎底總在爸爸也來到餐桌後，才在滿室菜香中揭曉。

　　童年的記憶瀰漫著小廚房裡的味道，想像起未來在自己的廚房裡，腳邊轉來轉去的小小身影，她不禁開心了起來。

　　「不知道你會不會跟媽媽小時候一樣喜歡廚房，媽媽到時候啊，會做好好吃，超級好吃的菜把你餵得圓滾滾。」用張大的眼睛強調著，然後肚子因為回憶勾起的食慾咕嚕了一下。是該吃飯了。

　　她再看了一眼毛巾被團裡的孩子，慢慢撐起身，打算下樓去找點吃的。一站起，下腹就痛了起來。伸手按著悶悶作痛的腹部，感覺有些什麼汨汨地自兩腿之間流出。她皺起眉，咬緊下唇，冷汗伴隨著加劇的疼痛自額際滑下。她勉強直起身子，深深地呼吸吐氣。這幾天來這樣的情況不時發生，這次的痛更加嚴重，她想起了小包裡一直沒動過的止痛藥，緊緊按著腹部的手加大力量，試圖舒緩用藥的衝動。

　　「我回來囉──」房間門敞開，室友開心的招呼聲傳來。她迅速撲向床上的毛巾被團，將它抓在手中。

　　「嗨，晚餐吃了嗎？」勉強擠出笑容，她看著室友拎著大包小包走進房間。手掌中緊緊捏著的，是尚未足月的孩子唯一一張照片。












***

　　這是許久以前拿來挑戰的百繪夜行，當初只寫了兩題就停止，覺得有點可惜。之後有機會希望能寫完。(仔細一看發現是2005年的題目....！！太驚人了XD)